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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体育中小城市“造城运动”后遗症凸显:繁华与破烂齐飞建设城市新区本是治理“大城市病”的重要手段。然而,半月谈记者在中西部多地采访发现,一些城市人口规模和资源总量有限的中小县城也热衷于拉开城市框架打造新城区,出现了新版“双城记”,不少地方不仅产生一些“鬼城”,也留下大量后遗症。
最近,半月谈记者在中西部多个市县采访了解到,城镇化快速推进过程中,投资大都注重向新城区倾斜,旧城更新改造不仅速度慢而且力度小,新旧城区之间生产生活环境差距越来越大。
记者在某贫困县走访发现,仅一河之隔,新老城区的人居环境呈天壤之别。在该县老城区一处仅有三四米宽的“繁华”小巷,记者注意到,水果摊、小吃摊、小卖铺等占道经营、占道堆放杂物、占道停车现象较多,犄角旮旯处丢满了果皮等生活垃圾。人们戏言“繁华与破烂齐飞”。
由于老城改造速度缓慢,当地老城区的房屋建筑密集、参差不齐,不乏老旧危房,建筑外立面多是水泥灰。城区各类电线、网线密如蛛网,基础设施老化严重。当地一位居民抱怨说,生活污水管道经常破裂好几天都没人修理,“臭气熏天”。由于居住区光照条件不佳,一些居民还在电线杆和楼房之间随意拉线,用于晾晒衣服、床单等,置身其中感觉回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
然而,进入新城区后,城市环境则是另一幅画面。最明显的便是建筑规划更加“高大上”:楼间距至少十几米,小区内外绿树成荫,建筑外墙光鲜明亮、风格统一。周边的公园也设计得更为现代、前卫,有的还建设了假山、木桥、古亭等,风景宜人。商业配套更加高端上档次,规划有大型超市、购物广场。
在河南中部某地级市记者看见,新城区大道宽阔笔直,水域波光粼粼,道路两旁高楼林立,一派现代化大都市景象。该市新城区规划超前,连公共厕所都是豪华标准的,平均每座造价几十万元,一些主要街道两旁的厕所,造价甚至达上百万元,不仅有空调和WIFI,还备有洗手液,设施一点也不比星级酒店的厕所差。
然而,记者在该市老城区采访时发现,该区居然有100多座“臭气熏天,蛆蝇成群,无处下脚”的旱厕。面对国家卫生城市检查,该地老百姓气愤地说,领导宁愿花上百万元修建星级厕所,造面子工程,却不愿意花几万元改造旱厕,说到底还是畸形政绩观作怪。
记者在中部多地采访看到,老城区的小区、集市里熙熙攘攘,公园里也聚集了休闲健身、吹拉弹唱的居民。今年40岁的饶双花从乡下进城务工,选择在老县城开裁缝店。她说,老城区人多,生意更好做。新城区虽然环境好,但人气和商气一直没旺起来。
在饶双花所在的县城,天黑之后,记者驱车从老城区驶往新城区,整体光亮度逐渐降低,新区内高耸的楼盘黑影幢幢。一栋二十多层的高楼里,亮灯的房屋不足十间。高楼下的商铺稀稀落落,街道上也是夜阑人静。
从未来发展潜力来看,新老城区呈现不同的发展态势。由于老城区行政机构和中高收入群体逐步向新城迁移,新城区资产价格逐渐上涨;而外来流动人口和低收入群体则滞留于老城区,老城区发展呈衰败之势。
在中部某县新城区一段1公里左右的道路两侧,记者注意到B体育·(sports),当地民政局、林业局等10多栋县政府职能部门大楼沿大街一字排开,每栋楼都有七八层之高,外表壮观。当地一位居民说:“每个部门不过几十至上百人,哪用得了这么多楼,完全可以合署办公嘛。县里面大建办公楼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拉开城市框架,吸引人口流入新城。”
与此相对应的是,由于老城区改造速度缓慢,老城区资产价格与新区资产价格呈逆向发展。一位从事餐饮业的店主告诉记者,新城区的房屋租价很高,而在老城区租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每月只需要600元,有钱的都会去新城区买房。
记者调研发现,中部某县级市近年来城市建设步伐较快,其经济开发区去年成功获批为省级高新技术产业园。但该开发区圈而未建的土地多达10余处,地上野草甚至高过围墙,有的企业干脆把场地用于种苗木。园区内还有多个企业废弃的厂房或工棚,有的厂房甚至只是一个框架,周边荒草丛生。
当地57岁的农民张东告诉记者,村里1000多亩地早在2009年就被征收,但到目前为止,只有小部分土地得到利用。“好多地既不能拿来耕种,也没有发展工业,就这么荒掉了,实在很心疼。”
“摊大饼”式的造城运动透支了土地资源,后续发展所需土地指标捉襟见肘。与此同时,由于产业支撑不力,开发区难以创造稳定的就业和吸引足够的人口聚集,区内商业、教育、医疗、餐饮、娱乐等服务设施都较为缺乏。
工业园区如此,一些新建的居民社区亦如此。锦和新城,一个昔日河南省的样板工程,如今成为农民的放羊场。这座位于滑县新区的居民区,曾是河南省规模最大的新型农村社区建设试点。记者近日在锦和新城二期看到,46栋10多层高的住宅楼拔地而起,排列整齐,在周边农田和低矮房屋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走进小区,却发现空空荡荡、杂草丛生,还有附近村民在空地上放羊。
这一情况并非个案。在河南许昌、漯河、焦作等地,都存在类似的新型农村社区(有的叫城乡一体化示范区)。有的楼盖了一半就扔在那里,有的主体竖起来了却没有后续施工,造成巨大浪费。
近几年,我国高铁发展很快,为了拉大城市框架,许多地方把高铁站建到新城区,并配套建设高档豪华的汽车客运站。结果因为摊子铺得太大,配套汽车站闲置浪费严重,经营举步维艰。
近日,记者在河南鹤壁高铁站旁的汽车站看到,一楼“富丽堂皇”的候车厅几乎没有乘客,空空荡荡,6层大楼仅启用了1层。在郑州汽车客运东站,客运站仅启用1/4,豪华的候车大厅2楼成了打羽毛球等运动场地。在许昌汽车客运东站,2层完全没启用,1层仅启用一半左右,偌大的停车场仅停有2辆大巴车,鲜有乘客进出。
豪华而没有人气的客运站让相关企业的经营雪上加霜。“我们场站每年亏损1000多万元,收入抵不上支出,每年都在亏损。”河南一家客运站的站长直言,地方政府存在打造“面子工程”的倾向,相关规划的前瞻性不足,和形势不相符。
一些城市新区开发建设的投资需求动辄几十亿元乃至几百亿元,远远超出中小城市的投融资能力,导致负债规模急剧攀升,地方债务风险不断加大,发展空间和发展潜力逐渐被“锁死”。
某县级市一名已落马的市委被群众称为“不爱党建爱城建”。在他主政期间,该市共拆除上百万平方米,建了150万平方米。这名到任时,政府财政结余有12亿元,3年后这位离任时,政府负债高达79亿元。2016年,该市财政总收入16.4亿元。按此计算,即使该市一分钱不花,要还清这笔负债也需要近5年时间。
为增加财政收入,当地选择大力发展房地产业。记者调研发现,在这个城区常住人口仅2万人的小城,规模较大的新楼盘就有10多个,陷入房地产库存高企、小区入住率低的局面。开发商资金链断裂、楼盘停建、购房者和农民工等成为当地政府面临的棘手问题。
中部某省住建厅2016年房管局长座谈会信息显示,各县市均有大量商品房库存。有的地市商品房库存达357万平方米,这还不包括在建的750余万平方米。当地房管部门认为,从地方人口数量来看,完全去库存几乎不可能。
由于城市建设资源过度向新区投入,老城区发展欠账较多,老城区逐渐成为中低收入群体的集聚区。新老城区发展差距和贫富差距日益扩大,使部分居民产生“被抛弃感”,部分老城区成为一些社会问题的滋生地。
中部某县一位83岁的严姓居民说:“最近几年,政府主要是在发展新城区,老城区变化不大,还是老样子。一到下雨天路上污水横流,内涝严重。我祖祖辈辈都在这里住,希望城市发展不要把我们遗忘了。”
一些地方新区建设之所以走偏,既有旧城改造难度大的客观原因,也有一些领导干部的政绩观和治理思路出现偏差的主观因素。中小城市建设应以人为本,统筹考虑,均衡新城与老城之间的发展与人居环境建设。
从主观上看,部分干部缺乏担当,回避旧城改造难题。由于老城区人口密集、旧城改造涉及群体多、拆迁难度大,部分领导干部不愿碰硬,担心惹事上身,而开辟新区搞城市建设的难度则小很多。无怪乎一位乡直言不讳:“部分官员对旧城改造产生畏难情绪,首先想的不是去解决难题,而是去躲避问题。”
一些干部政绩观出现偏差,将城建当作“面子工程”而非民生工程、民心工程来抓。在一些领导干部看来,新区如白纸一张,任你“涂鸦”,一支笔就能在规划上划拉出一,很容易出政绩。但老城区基本定型,改得再好也弄不出一朵花来。
还有部分干部急于出政绩,认为造新城反正是用政府的钱,换届之后,新区建设的后遗症自会有人来收拾。在这种心态支配下,城市资源被提前“消费”,给未来发展留下一个烂摊子。
“造城运动”的后遗症值得警惕。不可否认,受历史规划的局限和地理位置等因素影响,部分中小城市进一步发展确实需要拓宽城市区域空间,改善人居环境。但造新城需要科学决策、统筹安排、稳步推进。在此过程中,应正视和维护不同群体的利益诉求,绝不能拍脑袋决策、拍桌子上马、拍走人,在大干快上、轰轰烈烈之后,留下一地鸡毛。(记者 余贤红 李钧德)
2016年末,我国城市数量达到657个。其中,直辖市4个,副省级城市15个,地级市278个,县级市360个。分地区看,东部地区地级以上城市和县级市分别有89个和124个,中部地区分别有80个和89个,西部地区分别有94个和92个,东北地区分别有34个和55个。
“2016年是我国新型城镇化深入推进之年。”国家发改委有关负责人指出,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有了新突破,出台了一系列关键性政策,包括推动1亿非户籍人口在城市落户的总体方案,以及支持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的财政、土地、住房等配套政策,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四梁八柱”政策框架基本形成。